一根香蕉，各自表述：解析香蕉謠言的世界地圖

記者何蕙安／編譯

你對香蕉的印象是什麼呢？富含維他命B6、鉀與纖維的香蕉，在此次新冠疫情意外成為假消息的受害者，從疫情初期被傳為「感染病毒媒介」，之後搖身一變成為「預防治療聖品」，甚至釣出政治人物出面力挺。而這個生生不息的殭屍謠言，在環遊世界一周後，也悄悄登陸台灣。

香蕉堪稱食物界假新聞受害者的始祖。哈佛公共衛生學院在「香蕉營養」的頁面指出，多年來關於香蕉的謠言不斷，網路上有人指香蕉是「最垃圾的五種食物」，或是說香蕉會導致增胖與便秘，但這些說法通通沒有根據。

哈佛甚至找到一篇1917年發布的醫學文章，已在捍衛香蕉的營養價值，反駁當時圍繞著香蕉的流言蜚語：香蕉會造成消化不良，是一種危險的食材。

美國賓州大學今年6月的研究《不，香蕉不能治療HIV，大蒜也不能治療COVID-19》也指出，早在2010年，就有錯誤報導指香蕉可以治療HIV。

圖1：2010年誤指香蕉可以治療新冠病毒的報導。標題指「科學家說：香蕉治療HIV的效果就跟藥ㄧ樣好」。擷自美國賓州大學《不，香蕉不能治療HIV，大蒜也不能治療COVID-19》研究

出於某種不明原因，香蕉多年來成為許多疾病的「代罪羔羊」，從2014年的伊波拉病毒、2016年的茲卡病毒，到愛滋病、豬流感，都有「香蕉傳播病毒」的不實說法流竄。面對2020年全球大爆發的新冠病毒，香蕉造謠者們自然也沒有缺席。

喬治亞查核組織《Myth Detector》指出，許多關於香蕉謠言的文章，其實都是出自於內容網站，目的是以聳動的「釣魚標題」來吸引讀者點閱，藉此賺取廣告費用。

圖2：面對層出不窮的香蕉謠言，喬治亞查核組織《Myth Detector》做了一個時間表，顯示歷年來的香蕉流言。

第一波謠言：新冠病毒會透過香蕉傳播

根據國際事實查核聯盟（International Fact-Checking Network）建立的全球新冠事實資料庫，新冠疫情的香蕉謠言大致可以分為三波。最早起於1月下旬，當武漢因為新冠疫情封城後，香蕉不實訊息開始在斯拉夫語系國家烏克蘭、俄羅斯與喬治亞流傳。

 
圖3：根據新冠事實資料庫，烏克蘭查核組織《VoxCheck》發出新冠期間全球第一篇關於香蕉的查核報告，強調新冠病毒不會經過香蕉傳染。擷至VoxCheck

1月26日，烏克蘭查核組織《VoxCheck》首先發出查核報告，反駁「危險病毒透過香蕉傳播」的不實訊息。《VoxCheck》表示，該則網傳謠言漏洞百出，指新病毒為N7N9，但實際上沒有病毒叫作N7N9；而名稱類似的H7N9流感則是在2012年、2013年出現。

同樣的謠言也流傳到鄰近的喬治亞與俄羅斯，宣稱新冠病毒已經透過香蕉傳染到多個國家；還有人自稱看到電視報導，指政府為了應對新冠病毒，已經全面禁止吃香蕉，這些謠言都被喬治亞查核組織《Myth Detector》破解。

香蕉謠言的華麗轉身 

風水輪流轉。當新一波香蕉不實訊息在3月席捲全球，作為主角的香蕉已經不再是新冠病毒的傳播源，而是可以增強免疫力、預防新冠病毒的救世主，且各地的謠言顯然都來自同部假影片。

在菲律賓、中東、美國、印度的社群平台上瘋傳的「新聞影片」中，可以看到一個影片左上角鑲有澳洲電視台ABC的標誌，在主播簡短開場後，畫面轉到實驗室畫面，字幕指出，「澳洲昆士蘭大學的研究證明，香蕉富含維他命B6，不只可以增強免疫系統，而且可以預防新冠病毒... 每天一香蕉，醫生遠離你。」

總部位於約旦的查核組織《Fatabyyano》表示，該部影片主要由2020年1月24日ABC電視台報導澳洲科學家加速發展新冠疫苗的新聞畫面，與2020年2月13日華爾街日報關於美國國家衛生院發展疫苗的影片拼湊而成，再加上一些從網路圖庫抓來的香蕉與科學家的影像。但在兩媒體原始的新聞畫面中，完全沒有提到香蕉或是維他命B6。

圖4：中東查核組織《Fatabyyano》偵測到的不實訊息，該則貼文有1100多篇留言、1700分享數與17萬瀏覽數。擷自Fatabyyano

昆士蘭大學接受菲律賓的《Rappler》求證時，也強調：「該影片是假的。我們強烈建議民眾不要轉發這個影片。」

事實上，只要細聽影片，可以聽到影片開頭的主播說的是：「昆士蘭大學科學家有自信他們可以研發出對抗致命的新冠病毒的疫苗」，並沒有提到香蕉。

不過，這個流傳全球的假影片，顯然已經吸引不少人上鉤。菲律賓《每日詢問者報》（Inquirer）報導，菲國總統發言人Salvador Panelo在3月16日的記者會上，公開呼籲吃香蕉來殺死病毒；他自承自己從網路上得到相關資訊，養成每天吃香蕉的習慣。

墨西哥媒體《Municipios》也指出，該國馬庫斯帕納市（Macuspana）市長參選人David Zurita Pérez 5月時向民眾發放口罩與一串串的香蕉，相信香蕉可以消滅新冠病毒。

《德國之聲》也在4月初製作相關報導，介紹這個讓人瘋狂（香蕉英文Bananaㄧ 詞也有「瘋了」的意思）的香蕉現象。

神聖化的香蕉 成為新冠病毒剋星

6月底、7月初，香蕉謠言出現了第三個變形版本。在這波以西班牙為主的訊息中，建議吃香蕉抗疫的專家變成印度孟買里拉瓦梯醫院與研究中心（Mumbai and Lilavati Hospital and Research Center）的Sudhansu Bhattacharyya博士，在哥倫比亞、玻利維亞、墨西哥與西班牙等西語系國家瘋傳。

在這一波不實訊息裡，香蕉搖身一變，變成預防新冠病毒的聖品。此不實訊息宣稱，香蕉含有一種凝集素（lectin），可以預防新冠病毒進入人體細胞，建議每天攝取一根香蕉。

「（吃香蕉抗疫）聽起來好像是笑話，但這是一個真實存在的不實訊息。」墨西哥查核組織《Animal Político》在查核報告裡說，該則謠言在Facebook上被分享數千次，顯然有很多人信以為真；《法新社》也指出，該則則傳言在哥倫比亞被分享了超過7000次。

圖5：內容相同的西語香蕉不實訊息在同語系的西班牙（右上）、墨西哥（左上）與哥倫比亞社群平台上流傳。擷自各組織查核報告

香蕉只是香蕉 非神仙藥丹

香蕉謠言的最新進度是，曾在3月於全球流傳的澳洲研究影片，近期登上了台灣的社群平台。台灣事實查核中心本周一（21日）發布《【錯誤】「澳洲的研究，香蕉的成分能有效破壞新冠病毒的組織」？》，破解這個繞了地球一圈的殭屍訊息。

圖6：曾在今年3月「席捲」全球、宣稱澳洲研究指香蕉可以對抗新冠病毒的影片，在今年9月登陸台灣社群平台。擷自即時通訊軟體

長庚大學新興病毒感染研究中心主任施信如接受查核中心採訪時表示，沒有聽過「香蕉能破壞新冠病毒組織」的研究，也不可能光吃香蕉或特定蔬果就能達到治療COVID-19的效果。

各國專家所見略同。美國馬里蘭大學傳染病專家Faheem Younus在3月接受《美聯社》採訪時即表示，「沒有證據顯示香蕉或大蒜或其他食物與病毒有關聯」；哥倫比亞Javeriana大學病毒學家María Fernanda Gutiérrez 6月底也對《法新社》表示，吃香蕉可以預防新冠的謠言是「胡說八道」、「完全沒道理」。
 
參考資料

Harvard T.H. Chan School of Public Health<Bananas>

Journal of Consumer Health on the Internet<No, Bananas Don’t Cure HIV, Nor Will Garlic Cure COVID-19: Searching for, Assessing, and Consuming Health Information Online>

喬治亞查核組織Myth Detector<Banana Conspiracy Timeline: From Ebola to Coronaviruses>2020.01.30

烏克蘭查核組織VOXCHECK<FAKE: A dangerous virus is transmitted through bananas>

Rappler<FALSE: Video saying bananas 'prevent coronavirus'>2020.03.27

中東查核組織Fatabyyano<According to the University of Queensland: One banana a day protects you from Corona - fake News>2020.03.27

法新社<Experts assure that consuming plantain or banana does not block or eliminate COVID-19>2020.06.23

墨西哥查核組織Animal Político<VERY RICH AND SWEET, BUT NO, THE BANANA DOES NOT ELIMINATE THE CORONAVIRUS>2020.07.07

台灣事實查核中心〈【錯誤】網傳影片宣稱「怪不得台灣人染新冠病毒人很少，現在終於找到原因了」、「澳洲的研究，香蕉的成分能有效破壞新冠病毒的組織」？〉2020.09.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