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立教育廣播電臺【新聞真假掰】解密事實查核工作的流程與甘苦。民間的事實查核組織如何選題、如何查證?PartⅠ(逐字稿大公開)

📻國立教育廣播電臺【新聞真假掰】解密事實查核工作的流程與甘苦。民間的事實查核組織如何選題、如何查證?PartⅠ(逐字稿大公開)

📻國立教育廣播電臺【新聞真假掰】解密事實查核工作的流程與甘苦。民間的事實查核組織如何選題、如何查證?PartⅠ(逐字稿大公開)

 

📻國立教育廣播電臺【新聞真假掰】節目資訊
播出時間:7 月 1 日起,每周日 17:05-18:00
收聽方式:國立教育廣播電臺 官網 60 天隨選收聽

 

📅節目預告
2022/12/25 周日 17:05-18:00 全台皆可收聽(查閱各地收聽頻率)
「人類基因的本能」讓人們不重視資訊正確性,只想保護屬於自己的「內團體」、打擊「外團體」?

專訪精神科醫師 陳豐偉

 

🌐最新精彩內容
2022/12/18 解密事實查核工作的流程與甘苦。民間的事實查核組織如何選題、如何查證?

 

📌邀訪來賓
MyGoPen創辦人暨總編審 葉子揚 / 台灣事實查核中心總編審 陳慧敏

 

📌訪談精華短片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xHxGLXeRd5E

 

📌完整訪談內容Podcast

https://open.firstory.me/story/cl63a7bsc060q01sb7jb9eeqy

 

 

📌節目介紹

臺灣唯二經過國際事實查核聯盟IFCN認證的事實查核組織是哪兩家?

解密事實查核工作的流程與甘苦

 

事實查核是公眾服務卻常常被貼標籤?!

一會兒藍、一會兒綠、一會兒紅......

除了被不同陣營刻意曲解、質疑,甚至要忍受不理性的攻擊和威脅?!

 

越瞎、越無法想像的謠言,往往是流量最高的「票房保證」?

生活、交通類的主題是民眾最喜歡轉傳的訊息?

政治類謠言其實有劇本,每當選戰開打便反覆上演?

 

查核機構如何選題?查核報告發布的依據又是什麼?

臉書的審查與台灣事實查核中心、MyGoPen 有什麼關係?合作的機制為何?

 

「你做這個到底是在幹嘛?」面對家人的不諒解,

MyGoPen 創辦人葉子揚怎麼從竹科工程師搖身一變成為事實查核組織總編審?

 

「原來事實查核不只是闢謠!」重回新聞火線,

台灣事實查核中心總編審陳慧敏接棒事實查核工作的心路歷程。

 

本集節目邀請台灣唯二兩家經國際事實查核聯盟IFCN認證的查核組織-

台灣事實查核中心與MyGoPen的兩位總編審,

一一拆解「事實查核」大小事,

帶您了解破除謠言的嚴謹工程,請收聽「新聞真假掰 」,假訊息Bye Bye。

 

葉子揚(MyGoPen創辦人暨總編審,以下簡稱「葉」)

陳慧敏(台灣事實查核中心總編審,以下簡稱「陳」)

黃兆徽(台灣事實查核教育基金會顧問/台大新聞所兼任助理教授,以下簡稱「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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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哈囉大家好,歡迎來到新聞真假掰,我是兆徽,今天來到現場要陪伴我們一起跟假訊息說拜拜的好朋友是MyGoPen的總編審,也是創辦人葉子揚,Charles,Charles好。

葉:老師好,各位聽眾朋友大家好。

黃:還有一位是臺灣事實查核中心的總編審陳慧敏,慧敏好。

陳:兆徽姐好,大家好。

黃:臺灣事實查核中心和MyGoPen是臺灣唯二的兩家經過國際事實查核聯盟IFCN認證的事實查核組織,所以今天特別邀請兩位我們一起來談談,做事實查核好幾年了,這個心路歷程,來跟聽眾朋友分享一下。我們先請Charles。Charles其實比臺灣事實查核中心更早之前就已經在做事實查核了。是在哪一年?是2015年就開始做了對不對?

葉:對,最早其實2015年開始做,最早是我一個人,然後和搭配一個網站這樣子。

黃:而且那個時候你還有正職、其他的工作。

 葉:對,對,對。那時候同時是竹科工程師和一個插畫家的身份,那做這個網站其實是要幫助家人這樣子。

黃:然後就是用下班時間?

葉:對,下班時間,或者是接案子,沒有案子的時間來做這樣子。

黃:為什麼那時候想要做事實查核?

葉:那個時候我可能還沒有事實查核這個概念,那個時候心態是想說闢謠,或者是把比較正確的知識帶進來家裡,因為看到家人或親友就是被這些不實訊息影響,然後甚至心情低落,我覺得應該在溝通上或是傳訊息上要建立在一個比較真實的內容上面,所以才會想說開始做這個東西:「它可能總有一天會比較好一點吧!」這樣,那所以才做了MyGoPen這個服務。

黃:是,所以你剛開始其實只是幫家人。我記得你有跟我說過是丈母娘,還有一些長輩,你會擔心他們被假訊息誤信了之後會有一些健康類的危害這樣子。

葉:對,對,對。尤其又會影響到平常的生活,像平常可能什麼東西怎麼突然今天就不能吃了,或者是他們因為這樣子,就是到處去省電,還是弄什麼,就會覺得生活好像被一些訊息影響,那後來查證之後,其實有很多有關單位或專家其實過去都已經有澄清過,但是真實的訊息並沒有傳達到民眾身上,或是就是讓他們去瞭解。那所以覺得應該要做一個可以把它集中起來,讓大家好去搜尋、去查證的地方這樣。

黃:所以你什麼時候開始正式做MyGoPen這樣的網站?

葉:我大概2017年才比較認真開始做這個東西。

黃:那網站架設是2015年開始?

葉::對,2015就架設,然後那個時候是因為工作很多,然後有空的時候寫一下。然後2017年因為那個時候我就沒有在竹科,那我比較在作插畫、畫漫畫這樣,然後可能中間有空檔我就會來去做所謂事實查核,開始去累積、認識一些專家或什麼,就是可能查久了會認識一些人,那有一些有關單位或老師、學校,然後開始接觸到所謂「fact check」這件事情這樣。

黃:就是2017年比較在投入這樣的工作。

黃:我記得2018年臺灣事實查核中心剛成立的時候,我們當時也有找Charles有一些討論,然後當時的幾個蘭姆酒吐司(查核組織)啦,還有這個新聞小幫手。

葉:還有Cofacts(查核組織)。

黃:還有Cofacts。對,就是討論,那時候就覺得很感動,Charles根本也沒有任何的經費支持,他就是憑著一股熱誠,然後就下班後義務的幫大家做事實查核。

葉:對。

黃:對,所以也做了,從2015,然後正式2017,那你什麼時候開始全職做事實查核?

葉:全職喔,如果是全職的話可能2020才開始,因為那個時候查核的量已經超出我們的想像,除了疫情的狀況,無論……,或者是選舉,甚至到最近烏俄戰爭這樣子,然後我們已經需要更多的人力和資源來去投入這一塊,那當然申請通過IFCN之後會有比較多資源讓我們做更多的事情,然後去協助民眾這樣子。

黃:就是你不用另外賺錢來養,做事實查核這件工作。

葉:對,因為這塊其實營運一個網站或服務,其實需要滿多資源的。

黃:是。所以是2020年就開始專心的投入事實查核,然後開始有了一些收入了,然後正式可以把這個事情當成一個專業的工作來做。

黃:我們待會,我相信你這幾年從2015、17一直到現在,這麼多年來一定有非常多的心得,這個我們待會再聊。

黃:慧敏呢?慧敏是在2019年加入事實查核中心對不對?

陳:對,我在2019年的5月開始進入查核中心,在進入查核中心之前,我大概已經在德州鄉下待了10年,那在更早之前我其實在報社當記者。

黃:是。

陳:那當我接到這個工作的時候,其實事實查核對我來說也非常的陌生。我不曉得Charles什麼時候才接觸到,就是:「哎,這個字不叫闢謠喔,它可能還叫做事實查核。」即便我接到了這個工作,我其實都還很疑惑,因為我會覺得:「哇,查證就是一個記者的工作,那新聞線上的記者就要自己查核,為什麼會有另外有一個單位就叫做『事實查核』,幫大家查核,到底是在查核什麼?」

陳:那在,就從19年一路到現在,就是跨進這個行業才慢慢發現說,原來事實查核有很多新的技術、新的技能,原來它是一個新的領域。那除了所謂新聞的查證工作之外,其實還有傳言、有大量的我們在FB、在LINE上面,然後在Youtube上面,大量的傳言,那這些傳言都跟查證工作相關。那跟原來傳統的新聞行業,其實並不會針對這個傳言來做查證的工作,我的確是進來之後才慢慢地感覺到事實查核是一個很有趣的一個行業,而且很好玩。

黃:就是也很謝謝老天爺讓慧敏出現,因為當時查核中心這邊我請辭離開到華視之後,我們為了找適合的總編審,其實找了滿久的。所以有一段時間其實都是我們的董事長胡元輝胡老師自己在兼任。那因為我們也不敢亂找人,對不對?這個工作其實,第一個壓力很大,第二個這個人要夠正派,然後他不要有任何黨派的色彩,不要有私心,又希望有新聞的經驗,然後又是一個得罪人、吃力不討好的工作。

黃:對,所以我們找到慧敏都非常的開心。但你當時接這個工作的時候會不會有些猶豫,或者是有沒有朋友勸你說:「不要做這個工作。」

陳:其實當時我覺得這個工作滿適合我的,因為我要重新回到新聞線上,我已經有心理準備要上線上工這樣子,但是要怎麼回到新聞火線上,我覺得這個工作其實滿合適我的,因為它等於是,謠言等於是新聞的第二線,它會跟著新聞在發生以後,第二時間開跑,那在節奏上好像比較適合剛回到新聞火線上的我。

陳:然後另外一部分就是,其實這是一個滿全新的領域。那他要有一點點研究的精神,就是邊做、邊摸、邊學,這個等於就是一個重新的學習。所以對於我重新回來到線上,然後重新開始學一些新的技術做事實查核其實是一個很挑戰,但是也滿適合的一個工作。

黃:所以你也是很有「憨膽」(台語)?

陳:應該,我覺得兆徽姐講對了,就是其實當時應該是「憨膽」,就是他問我說有沒有很擔心、很害怕?那其實當時我們編制也非常的小,也是就是……。

黃:2、3個人而已。

陳:對,2、3個記者,就是我再加上二個記者,那偶爾還有記者就是流失的話,就只剩下我跟另外一位記者,我們其實就這樣子慢慢增加人,然後慢慢變成一個團隊出來的。

陳:那在這過程裡面其實我們就開始很快的2019年的5月開始接任之後,其實9月就開始打總統大選的選戰,那當時真的就是有一種不怕的精神,因為也不知道有什麼會發生,所以就沒有很害怕的感覺。那在這個過程裡面其實包括說,兆徽姐講說,我們查核報告發佈出去會有很大的政治爭議,然後會有招致有很大的衝突或者是批評等等,在這個過程裡面其實沒有怕的感覺,因為不知道要怕什麼。

陳:不知道Charles自己的感覺是怎樣?

葉:我覺得有時候看到就是,因為很早就接觸兆徽老師嘛,然後在事實查核中心的成立或者是到後面的時候,看到查核中心出的報告,因為MyGoPen不是什麼媒體或新聞業者出身,然後我們就是用我們自己方式去查證,然後看到查核中心寫的,其實一路過來,我們就是、也是學習滿多東西,加上也參加過很多工作坊什麼的,我覺得查核中心寫的內容有時候會超乎我的想像,就比較有點義無反顧,就是因為事實確實就是擺在眼前,那但是因為能接受這樣硬事實的民眾就一開始可能反應不過來,然後說:「怎麼會這樣?」然後又再來問MyGoPen什麼,但是實際上查核的過程,因為無論是MyGoPen或是TFC(台灣事實查核中心),我覺得在那個脈絡和流程上面都已經算是滿完整的,民眾也可以照查核中心的方式去查證,所以我覺得這塊其實可以讓大家多思考,我覺得是一個很好的園地,就是一個很好的地方,可以去在裡面找一些資料這樣。

黃:是,我覺得Charles很可愛,他很客氣、很謙虛,然後剛開始我們也滿多交流,那Charles就會說他都是從網路上找訊息,然後我就跟他說:「你要求證當事人啊!」然後他就會不好意思的說:「我就直接打電話過去嗎?或者是什麼?」但是他也慢慢克服自己的這個心理障礙,他就說:「我就直接打電話過去嗎?」這樣,但是你現在也都打電話都沒有問題了。

葉:有的時候會,最早我好像還有請教胡元輝老師,說:「我要怎麼去打電話或怎麼樣?」然後他就說你可能要說你是記者,因為你可能一開始說:「你好,我是MyGoPen……」

黃:不知道你是誰。

葉:什麼單位,他會覺得無論是公家單位或者是專家,他們都會比較:「哎,你這個到底是哪來的人。」這樣。

黃:沒錯,沒錯。因為事實查核中心剛開始我們不叫查核記者,叫「查核員」的時候,就是常常被掛電話,我不會啦,因為我有自己的人脈,可是我們的查核員打電話去的時候:「你好,我是臺灣事實查核中心的查核員。」很多人就會覺得:「你這個是要來查什麼?查稅嗎?查什麼嗎?」

葉:對。

黃:對,所以我們後來才改成查核記者,因為臺灣民眾還是對於回答記者的問題比較習慣,對於回答一個奇怪的查核員,「fact checker」這樣子的,就是還沒有這樣的概念。

黃:所以Charles從2015年到現在已經7、8年了。

葉:滿久了。

黃:對,你覺得最有成就感,跟到現在還是有時候會覺得有點傷心、難過的是什麼?

葉:先說最有成就感好了,可能初期覺得好像太忙了,做這個事情會懷疑自己,就是我真的要做這樣嗎?然後好像又會被罵,然後家人也會說:「你做這個到底是在幹嘛?」這樣,就是當初跟我一樣在畫竹科漫畫的時候,家人也不知道我在幹嘛。

葉:但是我有一段時間停了大概2、3個月,然後民眾就會開始傳訊息,就是關心你,甚至想要來當志工,那甚至後來就真的跟志工變成工作夥伴,其實民眾還是有這樣子的需求,那你不能只針對某些人對你一些惡言惡語,然後你停下來,所以後來就「好吧,那就堅持下去!」的再繼續做。

葉:那因為剛開始需要自掏腰包,無論是向外你要群發或什麼,你就要花錢做投放,一方面可能,初期可能還好,人沒那麼多,但是到後面粉絲數和人數變比較多的時候,就可能要花更多資源投入在這上面,那這個時候就會很多時候會懷疑自己。比較有成就感的是做了這件事,然後可能其他也媒體引用了,或者是民眾來感謝你說:「讓他避免了這個詐騙,或幫助了他家人、幫助他爸爸。」怎麼樣,然後那時候我就覺得這個東西還是非常的有用,一開始民眾不敢報警,那他可能透過你然後去聯絡到有關單位,或者是對的人,讓他去解決他目前遇到的困難,我覺得這是做事實查核或者是做MyGoPen的,真的一對一的部分是最有成就感的地方。

葉:比較痛苦是像剛剛講的,問一些有關單位的人,就可能會被懷疑、會被打槍這樣子。我記得有時候問那個交通大隊還什麼的吧,然後他會覺得:「你憑什麼來查核我?」然後就會被問這樣子的問題,然後這時候就壓力很大,這題又解不出來這樣子。那時候我就會一直想說:「如果我都這樣子了,那一般民眾是不是也會遇到這樣的狀況?」他可能是家裡有遇到什麼樣的事情,但是他就是求助無門,那政府在這塊是不是要有較好的溝通管道這樣子?讓民眾可以至少傳訊息或打電話進去,會有人受理,像現在165反詐騙我就覺得算是做得已經算還滿不錯的。像這一塊就是我覺得在查核上面比較痛苦的地方。

葉:另外像其實平常在做查核,像慧敏應該也會,辦公室接到電話,奇奇怪怪的,就是你可能查的並不是他的立場或他想要的那樣子,那你就會一方面被質疑,或者是會被攻擊,甚至是到威脅這樣。我們還有那種人殺來辦公室,剛好那天去演講不在。對,就是還會遇到這樣的事情。

黃:殺來辦公室是要提問,還是對你做的查核報告不滿意?

葉:聽那個商務中心老闆是說,他好像要來申訴,還什麼的,但是人數太多了,就是一次好像遊覽車這樣找好幾個,就是有年紀比較大一點這樣子,那個時候是比較接近選舉的時候。但我記得我那時候好像也沒有查核什麼有關選舉的相關政治案件。

葉:但那其實那個對查核單位來說,我們其實寫得都比較硬事實。就是他可能是錯誤的時空或不是在那個時候發生的,那可能也只查到這樣子而已,那但是會被民眾誤解:「你可能是政府派來的。」、「是唐鳳打手。」「你是什麼駭客。」之類的,這些都會套用在你身上。那我們甚至反詐騙做到就是,警政署就是邀請我們過去喝個茶,他說:「哎,Charles你做這個真的也是要小心,這個不是一個很安全的東西。」這樣子。當然有需要我們也可以幫忙什麼的。

黃:得罪詐騙集團。

葉:對,那可能會有一些生命安全或什麼的,當初在做MyGoPen沒有想到的事情。

黃:那你自己有被威脅過嗎?

葉:威脅是有,就是他可能說:「我要發什麼存證信函。」、「我要告你或什麼。」

黃:提告的威脅?

葉:對,提告的威脅。

黃:不至於到生命安全的。

葉:對。

葉:我記得有一年就是元旦遇到一個政治的案件,好像是警方然後推薦一個阿嬤說:「你可以用MyGoPen。」去先查證,然後那個阿嬤在電視上就哭哭啼啼說警方要求民眾用MyGoPen還是什麼,MyGoPen就變成好像是一個檢舉你、查核你的一個人或什麼的。但是實際上那個只是可能只是機器人,聊天機器人,它去找你的查核報告或什麼,然後我們的真人一對一也是只是你來問我們問題,然後我們去依那個事實查證的東西,然後回報。

黃:這些資料其實絕對不會傳給警方或政府單位,對不對?

葉:對。然後我們也不會收集民眾的什麼,除非是你主動傳給我們。像TFC的機器人和MyGoPen的機器人都沒有辦法在群組裡面直接跳出來或什麼,也沒辦法蒐集民眾的東西,都是民眾主動一對一傳過來,我們才會知道是什麼。

黃:是,其實也不會留下大家的個資。

葉:對。

黃:也不會去跟警政署通報說:「這個人在傳假訊息。」這些都不會的,就是單純只是為民眾服務、解答疑惑這樣。

葉:對,就會被誤會,然後就會有點難過這樣。

黃:我自己是在做完關西機場事件報告的時候,不只是我,我們的查核記者都遭受到生命安全的威脅。因為就會有一些比較死忠的某一派的人物就會覺得說:「你們那個是不是東廠、側翼?」然後你們怎麼可以查這個,說:「你們去死一死啦。」或者是一些「走路要小心。」諸如此類。所以我們有查核記者很忌憚在媒體前曝光,對,所以就是有生命安全的這樣的威脅。

黃:那慧敏呢?慧敏也談談你做過這麼多查核報告裡面,有沒有哪一則引起一些比較大的爭議?甚至讓你感覺有生命安全的威脅,甚至有民眾真的這麼不理性的威脅過?

陳:我倒是覺得說在臺灣沒有到生命安全,但是基本上就是查核中心沒有避諱政治議題,那大家可以想像說,其實查核中心也被民眾期待說,我們在一些很重要的政治事件裡面,比如說總統大選、然後到公投、美國大選,那到最近的烏俄戰爭,這些很重要的議題裡面,就是查核組織的扮演的職能應該要出來,那不是只有我們自己對自己的期待,其實民眾對我們也有非常高度的期待。

陳:如果我們的查核時間點,就是比如說公投的季節已經要到了,為什麼你們查核報告都沒有一題跟公投相關?那不是不相關,可能是我們還在很努力地查,還沒有出來,那但是民眾其實已經開始會有批評,然後甚至覺得說:「你們都不敢查。」這樣子的壓力這樣子。

陳:那在這個過程裡面其實大家也可以想像,我們是在各個政黨、各個政治人物在對決的過程裡面,其實我們的查核報告是要能夠端出來、走出去,它要是重要而有份量的議題做查核,那同時我們的查核報告也要立於不敗之地,那其實是有滿多的挑戰。就是我們選題要非常的重要,然後是大家共同關注的議題,這個傳言的確影響到了大家、影響到了公共討論,所以我們必須做查核。那在查核過程裡面呢,又能夠用事實來服人,然後讓各方呢,我們端出來都不會有任何的覺得說:「這個東西很不紮實。」,說我們有特定的立場。那當然之後各方也會有解讀喔,每個不同派系的政治人物,他看到了我們的查核報告,也會自己再重新的解說,那個、這個查核報告就是在說什麼,也非常考驗讀者他能不能從查核報告裡面,讀到資訊以後自己去做判斷,但是也有大量的讀者其實他已經有特定的政黨立場了,所以也會引起很大量的批評。

陳:那在這個過程裡面,我們其實就收集到各種標籤,所以有時候我們的標籤就是綠營,然後就是我們被說是什麼金溥聰啊。

黃:東廠,有的時候是綠營的側翼東廠……。

陳:民進黨的……。

黃:對不對,有的時候是藍營金溥聰的人馬,有時候甚至是這個中共的同路人。

陳:對,或者臺灣價值不足。所以在這個過程裡面其實也滿有趣的,正因為我們在不同的事件裡面收集到不同的標籤,有時候還很錯愕,就是明明這個禮拜是藍營出來開記者會,然後批評我們,那為什麼到下個禮拜又有另外一組人馬跳出來說,我們是民進黨、我們是綠營,然後其實這中間就自己也覺得很很好笑。

陳:那在這個過程裡面,當然一開始會有一些壓力,那個壓力是說:「我們的東西到底夠不夠紮實?」「能夠經得起考驗?」那有沒有更詳實的做法、更嚴謹的寫法,讓各方都能夠理解?那我們在這個過程裡面其實有一些成就感,這個成就感其實是來自於我們還是看到了有一群理性的選民,或者是理性的公民,那他們願意在查核報告裡面很認真地看完以後跟我們討論,或者是很認真地看完之後,會感覺到這個公共討論其實是有實際數據、有實際事實的一種好的方向的討論,那我們的確看到了這樣的一群讀者出來,那這群讀者有時候會讓我們很驚喜。

陳:因為我們的查核報告其實非常難讀,有很多的專業術語,或者說技術門檻,有時候是連我們記者自己在寫、在讀的時候,其實也是很費工夫。那我們都能夠從讀者的回饋裡面看到我們的問題來跟我們討論,或者說他們還用自己的專業來做回應,讓我們再去做第二次的查證,那當有這些過程的時候,我們都能夠體會到其實我們真的創造出一群理性的讀者,那甚至是不同專業領域的讀者來跟我們互動。

陳:還有另外一個我們覺得很好玩的是,我們的專家其實也在這中間,因為剛剛Charles在講說:「別人不知道什麼叫做查核員、查核記者。」你去講MyGoPen人家可能搞不太清楚會掛電話,那其實我們也遇過這個過程。然後尤其是像我自己臺灣國語,然後我就說:「我是臺灣事實查核中心的記者。」然後他就說:「蛤?什麼中心?實質中心嗎?還是什麼?到底是什麼中心?」這樣子,光光為了要把這個咬字正確,我就已經很困難,那甚至就是查核中心的名字就有一個先天上的障礙嗎?就是大家一看就覺得:「你是官方單位。」那我們還必須要解釋我們是什麼樣的民間單位這樣子。

陳:另外我們的專家群其實經過這個過程,也開始跟我們有很好的回饋,那比如說我們最近有一位查核記者他採訪了屏東的老師,那這位屏東的老師就協助我們查核記者在判斷林相,就是判斷說某一個謠言裡面,然後出現的這個背景其實是一個森林,那這個森林裡面它是不是在臺灣的森林?就是有一個「魔神仔」。

葉:對。

陳:然後他就老師幫我們判斷那個森林是不是臺灣的森林,那這個過程因為老師已經幫我們做了好幾題的闢謠,那他就說有一天他的媽媽就傳了一個訊息給她。那他就分享了查核報告給媽媽,媽媽就把他的查核報告傳給他這個傳言所有的朋友群,然後呢,媽媽終於很認真地看了他的專業上的知識。

黃:那個查核報告正好是採訪這位老師的?

陳:對,採訪這位老師,這位老師就很感動,說:「我的媽媽已經80幾歲了,他從來不知道我的工作在做什麼。」竟然有這樣子的機會,讓媽媽先看到傳言,然後傳了一個:「原來我的女兒有闢謠,所以我把女兒的闢謠文傳給大家。」應該是一個很驕傲的感覺,又可以把我女兒的作品分享給大家,同時間他又終於知道他女兒在做什麼。這個過程其實就滿令人感動的,就是也可以看到說,其實專家們也用了這個機會來跟自己的親友有了互動。

黃:沒錯,而且專家其實要幫,不管是事實查核中心或MyGoPen闢謠,其實他們的壓力也很大,因為我們是做事實查核,我們一定要講百分百正確的訊息,所以他們其實也付出相當多的時間要去幫我們查證我們想要求證他們的事實,他們必須要講得更清楚、更明白,而且要有更堅強的證據。

黃:而且重點是我們這些請教其實都是無償的,就是專家都是免費幫大家闢謠,就跟著查核中心、跟MyGoPen一起,是為社會大眾在做算是一種公共服務了,所以我們也都非常感謝這些專家,那當然他們也是因為MyGoPen跟查核中心這幾年來做的事情也慢慢贏得社會的肯定,所以他們也願意跟我們一起為大家做這個事實的釐清跟查證。

陳:尤其在疫情期間,像疫情已經在臺灣延燒兩年多,,我們在這個過程裡面其實做了非常大量的闢謠。包括MyGoPen跟查核中心這邊。那在這個過程裡面其實完全靠有一個專家的防線,那我自己常常會想像一個畫面就是說,當我們面對這個疫情的時候,其實有兩條戰線在防禦,那一條就是大家都知道「病毒的防線」,那他就靠……

黃:醫護跟防疫人員。

陳:醫護人員、公衛的人員、公衛的體系,還有靠大家一起遵守這個防疫的規定,來抵禦病毒的防線。但是病毒的防線還防守住還不夠,因為其實還有一道心理的防線,如果大家心裡面都接受了一些不實的訊息,然後去採取了一些錯誤的防疫的作法,或者對某一個就是宣佈出來的防疫政策感覺到沒有信心,然後各做各的,或者對防疫的資訊是混亂的,那就會作出錯誤的判斷。

陳:那在這個過程裡面其實完全靠一群就是專家學者,他願意出來協助我們闢謠,那在這個過程裡面其實很多時候他們是很忙的時間點要來接我們的電話,很耐心地回答各種問題,那我們的問題又跟一般記者的問題很不一樣,我們還問了很瞎的問題,那他們要願意有耐心地回答這種針對傳言、很瞎的傳言,還要很有耐心的回答。

黃:就是一般我們的同溫層可能會覺得很瞎,可是一般民眾確實有這樣的謠言在流傳。

陳:對。

黃:對,就是這個其實也是剛剛慧敏有提到說:「當了記者跟做事實查核很大的不同。」所以這個Charles其實一定是經驗更豐富,所以這也是我說,在早期跟Charles互動的時候有學習到的,因為在記者我們就是、我們每天採訪專家是很正常的,所以我們接觸到的都是很正確的訊息,可是在一般民眾就是會有流傳一些我們聽起來很瞎,但是它確實在某一些民眾裡面普遍流傳的訊息,那那個需要大家一起來破解,那這個也是從查核報告貼出來以後,會有一些民眾留言說:「怎麼連這個……誰會相信啊?你們也在查?明明……。」但是它就是在某一群人裡面廣泛地流傳。

陳:我們會查的話應該都是量傳,都是民眾回報回來,它有一個數量,我們知道說原來民眾,這個傳言已經開始熱燒了,那我們才會去查它。但的確很有趣的是,下面會有人說:「查這個幹嘛?」

黃:對,那Charles呢?這個經驗大概更豐富?

葉:通常……,我舉幾個例子好了,像我們常常會收到一些影片,然後可能什麼魚嘴巴生蛋出來,或是螃蟹在寫字,或是什麼,但是可能我們……。

陳:這個我們被罵很慘。

葉:就是你寫之後會被罵,但是你會發現這流量都超高的,然後我就想說:「哇那這樣子市面上一些其他的媒體在寫的那種東西,那不是流量高到不行?」我有時候也會去詢問民眾:「為什麼會傳這個?然後是你為了要做什麼事情?」他就說:「我就想要打臉我媽啊!」或者是想說:「他為什麼要在這個群組散播這種東西?」所以才會傳來MyGoPen,或是傳來事實查核中心來問這樣子。

黃:民眾是真的相信,還是他們把它當成是搞笑?你覺得呢?

葉:他是想要反駁這件事情,他不想要在他的群組再看到這樣子的東西,然後他就想要透過查核單位,然後把這樣子的東西闢謠、寫出來。那當我們去問專家說,其實覺得滿丟臉的,就是說:「不好意思,就是吃香蕉,或是香蕉怎麼樣子。」就不好意思去問專家、問這個。

葉:那像疫情的部分,有時候會覺得,哇那胸腔科醫生現在忙翻了,我還去問這樣子的東西,那有些醫生又很好,他說我等一下這個刀結束,我就來幫你做查核、去查一下這個內容是什麼,就其實還滿感謝,就是專家們願意協助。

葉:那他們甚至就是有的時候我們還沒要查這個,那醫生已經就是傳訊息說:「哎,我收到這樣子的東西。」然後他想要去,因為他有時候可能也不想再跟患者再解釋:「不要再來問我這個了。」他就是不會傳染或怎麼樣的,那他就想要先給我們一些相關意見。

黃:預防勝於治療。

葉:對。

黃:當他發現有一點這個假訊息在流傳的時候,他希望趕快有事實查核單位闢謠,然後讓這樣的假訊息不會再繼續流傳。

葉:對,這樣效果有比較好一點。

陳:但我覺得專家很有趣,我舉個例子,比如說:「蚊子會傳染新冠病毒。」當然我們現在都對新冠病毒比較瞭解了,曾經就有一段時間是新冠病毒剛起來的時候這麼流傳。即便這麼瞎,當我們採訪,比如說新冠病毒之父或採訪中研院的何美鄉老師,當我們在做採訪的時候,其實專家的答案都不是說:「這個太瞎了,不值得查。」他甚至是說:「這個有什麼樣的可能性,我要回去幫你看paper,看完之後我明天再回答你。」所以並不是因為他直觀上很瞎,所以專家就用一種很隨便的態度在回答問題,其實每一個專家他都會說,這個就他的專業來說他認為有什麼可能性,所以我幫你確認一下,那他會去找相關的研究、報導,都看完之後,再回來回覆這個問題。

陳:所以即便讀者讀到查核報告時候,你會覺得這個破題或是這個傳言很瞎,但是實際上背後的確有一群人真的相信了。那當我們在做闢謠的時候,專家的確是用一種非常誠懇,然後非常紮實的態度,在回應這個傳言。

陳:其實我們也可以來問,為什麼專家耗費那麼大的資源來幫大家解釋這件事?我們後來覺得有一個東西很有意義,它其實就是一種「媒體識讀」的概念或者是教育。意思是說,也許這個傳言看起來我們覺得很無厘頭,但是實際上透過這個過程,讓專家有機會出來說話,那專家就可以把裡面的冷知識告訴大家,有時候真的是大家的常識啦,那專家把它解釋清楚,但有時候太偏了,它就變成一種冷知識,那就剛好有這個機會,用專家的冷知識來跟大家講清楚,大家具備了很多冷知識之後,其實就比較容易在遇到下一次有相似的傳言出來的時候,你就有一個知識的力量可以去對抗這個傳言,因為你對這件事情知道得很多、很深,那專家上次也跟我們講、分析裡面所有的細節、所有的知識了,那在這個過程裡面,其實我們要再去判斷下一個傳言就會很容易。

黃:是。其實我自己是覺得像這樣子的假訊息流傳,對於一些專業知識其實也是一個考驗,其實就像是我們在學習的時候,常常是透過寫考卷發現:「原來這個我不會。」所以其實同樣的,我們平常在接收訊息的時候我們以為我們都接收到專家的訊息了,可是有的時候我們的解讀錯誤了,所以就會造成假訊息的流傳,那專家就針對民眾容易誤解的部分解釋得更清楚,所以我覺得這是一個很良好的互動。

黃:像MyGoPen,你最常收到是哪一類的假訊息的詢問?然後哪一類的訊息的流量是最高的?

葉:謠言會依照現在的時事、節日和政府的政策,然後來去流傳不一樣的謠言。

黃:比方說?

葉:那像最近天氣熱到要開冷氣,那我們現在收最多就是講電費,現在有什麼幾段式收費、晚上不要開洗衣機,什麼之類的,這一則應該是我們近期收最高的。

葉:然後假如說是以整個MyGoPen平常收最多的,以累積的流量來看的話,可能是反詐騙的留言,因為我們可能會用機器人把民眾導到我們已經查核過的反詐騙的方式這樣子。那假如說是以謠言、就是以事實查核的部分的話,最多的可能是講那種,也是健康、養生相關,但是我覺得像交通的應該是最多,就政策的。

黃:就是大家來詢問最多的是健康、養生跟交通類的訊息?

葉:對,交通的好像就是講說不要從車子的左後門下車這樣,然後它又分好多個版本,那像是圖片的版本,或者是真的畫了一臺車子的版本,還有就是描這個車子,然後左後方。

黃:左後方下車會特別危險。

葉:對。

黃:那實際上呢?

葉:實際上其實並沒有說你從那邊下車就要罰你錢,或者是有規定,但是有建議是「要小心」這樣而已,我覺得就是民眾有時候會過度解讀,或者是他會衍生出變別的謠言。

葉:假如說像端午節或中秋節我們其實就已經預感知道民眾要開始傳……。

黃:柚子加什麼會中毒。

葉:對,中秋節大概就這樣,或者是烤肉的時候隱形眼鏡在裡面會怎麼樣……。

陳:會融化。

葉:流量比較高的,像一些影片我覺得近期越來越多,像剛剛慧敏講那個「魔神仔」那個,那我們就收到說這是發生在洗頭,然後就開始民眾就會傳得很兇,那其實你越覺得不可能,越扯的,就是流量就越高,內容農場都很掌握這一點這樣。

黃:是,那以「魔神仔」的那個,事實上是什麼?我們不要讓觀眾只記得謠言。

陳:傳播了謠言。

葉:對不起剛剛被查核。它其實是動畫,是電腦動畫,但並不是發生在臺灣的。因為有時候它會合成很多,像假如說鬼月快到了,現在又開始,我們就收到很多鬼的那種,但有些是合成的或靈異事件,有的是變魔術的,但這個真的不在我們的查核範圍之內。

黃:這個靈異事件,然後民俗事件,這個其實已經超乎事實查核的範圍了。

黃:那慧敏這邊呢?事實查核中心目前收到比較多的檢舉是哪一類的訊息?

陳:我們比較不會說檢舉,我們會說「民眾提報」,因為事實查核中心,我們也有一個聊天機器人,那另外我們其實還接了「真的假的謠言資料庫」的資訊,所以我們其實有一個LINE的群組,那主要都是有高度媒體識讀意識的讀者,他們在自己的LINE群組收到資訊覺得很可疑,那就會提報到我們的聊天機器人或者真的假的謠言資料庫,那我們就彙整這些資料庫的訊息之後,作為說我們應該是查哪些大家正在關注的題目。

陳:那查核中心除了這個LINE的群組的題目之外,其實我們也還會再看FB、Youtube之類的傳言,因為我們查的生活類,還有交通類都是民眾最關心的。

陳:那疫情期間其實很有趣,我們疫情的傳言還有收到疫情的這個民眾到底有多少回報?其實它跟我們的疫情有一個節奏相符的數字,可以從這個曲線裡面來看我們臺灣社會的疫情,但是它要怎麼看呢?它其實是要看民眾對疫情焦慮的指數有多高,它有點像是焦慮的溫度計,像疫情剛開始發生的時候,提報數字就會上來隨著民眾對這件事情很不瞭解,或者是很焦慮,那傳言就會很多,數字就會可能是平時的5、6倍,甚至6、7倍這麼高。那等到對疫情慢慢地越來越掌握了,那都維持在高原期,其實數字還沒有下來,可是民眾的焦慮已經慢慢地緩和,因為他覺得事情就是這樣,每天就是大概這個數字,大家感覺比較能夠掌握了,那提報的數字,民眾的傳言就會慢慢的下來。

陳:所以民眾的提報就是一個,我們社會在測試對某一個議題瞭解度夠不夠?不夠的話,那個提報數字會很多,還有對一個議題有很深的焦慮,那有這個很深焦慮的時候,提報數字也會上來。

陳:那除了這個之外,我們會開始看一些跟選戰有關的議題,最近我們也感覺到了,大概在2020年總統大選期間,或者之後相關的一些政治類的不實訊息,其實我們都發過查核報告,那最近又開始回來了,那它回來的面貌其實就是舊謠言,那用舊謠言,然後重新丟的方式再回來。所以我們其實已經感覺到選戰有一個……

黃:熱度已經開始慢慢加溫了。

陳:誰在做前置作業,然後我們也開始做我們的前置作業,就是去觀測這些訊息,我們也累積了幾場選戰的經驗,然後累積了一些查核報告,那我們慢慢能夠感覺到說,其實謠言它有一點像是劇本,那就有點像電視劇一樣,它會一直、一直演出這樣子。也因為我們累積了幾場選戰的經驗,掌握了一些查核報告,所以我們能夠感覺說:「哎,好像最近這樣子的劇本的東西又開始出來了。」

葉:像最近,像那個有關同婚,或者是這個教材是不是有一些……。

陳:教科書。

葉:教小朋友不對的東西之類,就會開始跑出來。

黃:又開始了。

陳:又開始。

黃:然後跟選戰有關的。

葉:對。

黃:對執政黨的這個...,政策抹黑。

葉:就是其實過去TFC也查核過了,但是它就是又突然冒出來這樣的影片這樣子。

黃:而且現在明明也不是公投。

葉:對。

黃:公投早就過了,同婚也都過了,但是這樣的舊謠言仍然又出來。

陳:所以我們在看最熱的查核報告,當然最長紅的是交通題,交通罰則,基本上就是最長紅的。

黃:因為交通罰則隨時有可能修改,所以去年闢過的謠,民眾可能覺得:「哎,現在新規定難道變這樣了嗎?」對不對,你也不能拿去年的查核報告應付他,因為規則是人訂的,所以確實隨時有修改的可能性。然後我想大家也基於就是互相通報親友說:「你不要七月一號被罰錢了。」對不對,基於這樣的善意來互相傳播,只是很可能是假訊息。

陳:對。

陳:那另外一類的話,就查核中心其實是政治類,那政治類的話就看單題,就是因為我們是在一個政治討論的議題火線上面,然後去做一個查核,那因為這個題目本來就在政治火線上,所以當我們丟出查核報告的時候,基本上就會衝高整個粉專的觸及率,然後下面有非常大量的留言在互相的討論這樣子。所以這一類也會是我們在特定的政治議題的時間,很重要的一個查核工作。

黃:是。我覺得關於查核中心或MyGoPen的選題,跟我們怎麼決定什麼謠言查、什麼謠言不查,這個是一般民眾最容易誤會,或者是有很多想像空間的地方,所以這邊我們也趁這個機會跟大眾說明一下,那像Charles這裡呢,MyGoPen怎麼做選題?怎麼決定這個我要不要查,或者是我查核報告寫完之後決定要不要發佈?這些標準大概是什麼?

葉:像MyGoPen主要仰賴的是我們聊天機器人的後臺,那我們會設計成MyGoPen自己看得懂的方式,就是可能1小時、3小時、12小時,到1天,然後它這個不同的時間區間會有不同熱門的謠言,就民眾回報的狀況這樣子,那也可以排到就是一週或三天這樣子,依這個時間區間來去做查證。當我們想要看比較廣一點的時候,我們就會時間拉長一點,可能假如說你早上要查核時候,你可能會抓個昨天的狀況來研究一下這樣子。那在選題的部分,第一個可能會挑民眾熱傳的是哪一則,就是這則可能在3小時內傳了60幾次回報,那它可能突然一個peak(高峰),那你可能就要去瞭解一下:「為什麼民眾開始傳這個?」

葉:另外一個就是,這一題它有那麼即時需要去做查證嗎?它有可能是一個舊的謠言,可能舊的我們會拿以前查核過的報告,然後去檢視一下是不是有需要更新或修正的地方,如果有的話,我們是不是要針對這個法規啊,或者是專家的研究或說法去調整,那再做一個群發或調整的動作。那假如說這一題是全新的,又是比較公眾議題,可能會影響到民眾的,我們會考量讓它先做,假如說這題是講這個疫苗和疫情的關係,那另外一題是香蕉直的和彎的不能吃哪一個,我們可能會去先考量到疫苗那個先做這樣,可能有空的話再做那個香蕉比較彎的是不能吃的還怎樣。

黃:比較沒有時效性。

葉:對,比較沒有時效性的。當然有些熱傳的會超乎你想像,就是民眾可能沒有那麼在意那個點,但是為什麼你不去查香蕉呢?當然我們還是會考量這題會比較重要啦,那它可能熱度還沒那麼高,那我們可能會先做。

黃:所以有沒有遇過有一些題目,雖然你覺得他滿重要,但決定不查?

葉:會,還是滿多的。一方面民眾可能也會要求你去查這樣子的東西,但是第一個它可能是陰謀論,就是它還沒發生,當時間點還沒到時候你可能……。

黃:你也無從查證。

葉:對,你也沒辦法去查證,然後可能研究結果也沒到那邊,我們會發一個像類似TFC會有一個什麼「事實釐清」,MyGoPen可能會有一個什麼「容易誤解」這樣子的東西出來,會比較軟性,然後協……。

黃:比較說明性質,判斷真假。

葉:對,協助你去認識一下現在的研究大概是到這邊,這裡的脈絡大概到這邊而已,還沒到下一步,TFC和MyGoPen可能會做類似的方式這樣。

葉:有的時候是詐騙類的,它比較會突然來一波這樣,它可能不同的貼圖會在不同的時間點會發一波,或者是現在的詐騙比較偏投資理財相關的,我們可能會在一對一那邊對民眾說明之外,有時候比較嚴重我們才會做一個群發,然後讓民眾去瞭解,它並不是這樣,不要輕易相信,因為其實我覺得詐騙反而是對民眾傷害最大,也最即時的。

黃:是,那慧敏這邊呢?查核中心的選題跟你覺得在什麼樣的狀況下會決定這個先不要查,或者是查了之後什麼樣的狀況會覺得這個就先不要發佈?

陳:我們所謂的「先不要發佈」其實絕對不會有政治的考量,一定是從查核的方法學出發,基本上我們的選題有幾個原則,第一個當然就是民眾正在量傳、正在瘋傳,那所謂瘋傳其實有二種狀況,一種是其實它是在瞬間開始傳出來,所以我們就跟著起跑,它有點像我們要縮短跟謠言的時間差,所以當我們的機器人的確收到一個很短的時間,二個小時,或者剛剛Charles是說他用三個小時來看,那我們的確也可以細到說這二個小時,或這四個小時裡面有一個傳言,有多少讀者傳進來?我們已經開始覺得它等一下就要燒上來,所以我們在查核的動作上就會跟著起跑,這樣子的訊息我們就認為會是瘋傳的訊息,那只是因為我們縮短了時間差,所以當查核報告出去的時候,它就可以讓那個曲線沒有到真正的最高峰,它就可以開始下來,因為我們的機器人已經可以回覆給所有的讀者、收到的讀者,這些讀者又可以再傳給他們的親友們,所以我們就可以看到那個高峰不會到最高峰,會先下來。

陳:那另外一種是真的跑不贏謠言,謠言一直上去,那上去到已經很高峰了,所以當我們一打開數字的時候它就已經很高,這個我們還是會做,然後讓查核報告可以再回覆給讀者,那這個是瘋傳的概念。

陳:那另外一種是對社會還有個人有重大惡意的危害,那這個危害有一些是危害到整個公共的討論,那這個當然我們會優先的來做。

黃:應該是對公眾?個人的可能比較不會特別……。

陳:對,對公眾,對個人的話基本上應該是跟臉書提報,比如說它侵害到個人的隱私,比如說疫情的時候很多人說這個人就是確診者,這樣子的個資,那我們基本上就是透過另外一個機制,那這些平臺其實會去另外的做處理。

陳:那對公眾的危害的話,其實這個危害影響到整個公共我們對一些議題的討論,那這是一種。

陳:那另外一個危害是說,比如說在選戰很明顯,它其實是在做一種仇恨的動員,或者是情緒的動員,這個假的訊息它的確它有它的一個意圖在,那想要造成恐慌,或者是想要造成一個對這個議題,本來大家可以好好討論的,但是它就是要引導到一個情緒上的對立去,那像這樣子的傳言我們就會優先的來處理它。

陳:至於所謂政治立場的話,其實並不在我們的考量範圍,說這題是發佈出來會得罪藍營,那題發佈出來會得罪綠營,所以剛開始就說很義無反顧,就是兩邊都得罪,或是,因為它不在我們的考量點裡面,所以我們還是一樣會發佈,當然我們現在會有一個技巧。

陳:對,技巧就是說,我們在打選戰的時候,慢慢也累積出一些經驗,不能夠一直都是生活題,我不知道是不是跟我們讀者比較相關,就是打選戰不能一直都是生活題,也不能都一直是政治題。其實我們在這中間需要有一點交錯的感覺。

黃:一直是生活題,民眾也會不滿意,說明明選戰這麼熱烈,你為什麼好像當沒有這回事這樣,對不對?但一直都是政治題的時候,大家會覺得:「你是不是為了政治而服務?」

陳:對,對。所以這中間其實是大家對查核中心的一種期待,查核中心的確大家有一個期望在那邊。對,所以我們再慢慢地也累積出這樣子的一個心得。

黃:我覺得首先也跟聽眾朋友澄清一下,就是不管是事實查核中心或是MyGoPen,我們都是經過IFCN認證的組織,臺灣也是唯二的組織,那個查核準則,我們的依據都是必須要跟政治完全脫離關係的,對不對?我們才能夠經過IFCN的認證,所以以查核中心來說是拒絕政府、政黨,跟政治人物的捐款,所以絕對不可能去偏向某一個陣營,那我想MyGoPen也是,都必須要遵守這樣的準則,我們每年才能夠重新通過IFCN的認證。所以這個要先跟聽眾朋友說明,絕對不可能為了某一種政治力量服務,大家都是基於事實,然後正確客觀、中立的來為公眾而服務,服務的對象是整個社會大眾,絕對不是執政黨,也不會是反對黨,也不會是任何的政黨或政治人物,們都是基於這樣的前提下來做事實查核。

黃:剛剛有提到一個跟臉書的關係,我覺得這個也是常常會被民眾誤會的,查核中心也一天到晚有民眾寫到這個公眾信箱來說:「我被臉書暫停帳號了,你們誤會我了。」,可見民眾對於IFCN認證的,不管是事實查核中心或MyGoPen,大概都會有這樣的誤解,以為我們跟...,臉書所有下架的文章都是因為查核中心、都是因為MyGoPen,但其實不是,所以這個我們是不是也趁機跟民眾說明一下,我們跟臉書是一個怎麼樣的合作模式,然後哪些是我們會做的?哪些是我們不會做的?

葉:以MyGoPen為例好了,因為我最近才收到民眾投訴什麼,然後他其實說他的帳號好像……。

黃:被停止、被停權。

葉:被停用或是被盜用什麼的。然後因為其實並不是MyGoPen會處理的東西,那我們也不是臉書,沒辦法去幫他解決,那我們可能還是會請他去聯絡官方單位這樣子。那你被停權了,可能不是我們造成的這樣子。

葉:那另外就是因為像MyGoPen和TFC其實都有針對所謂不實訊息,然後會去做一個標示的動作,像是他的貼文、他的影片可能是假的,或者是他的時間點,或者是內容是有問題的,那會造成誤導,或者是他有部分錯誤,就是這樣子的內容,它都會標示後然後連結到查核單位,無論是MyGoPen或是TFC,或是國際事實的查核單位其實都會跟臉書合作,那可能有時候並不是我們去做標示的,它也會去做標示的動作。

葉:那假如說你的貼文是有關暴力、煽動、色情之類的,那臉書它其實AI也會自己去做標示,或者是他們有官方的方式去做標示的動作,不到會把你的東西刪掉,並沒有做這樣子的動作,他是一個提醒其實目的就是要讓民眾更明確瞭解收到的訊息是不是對民眾會造成誤解,或者是你可以透過這個提醒,好像你一個好朋友提醒你說這個訊息它其實有其他的資訊可以讓你知道,那臉書上有時候也會跳出:「這是有關疫情,COVID-19的訊息,那你可以先到哪些單位去瞭解一下。」這樣子的東西,所以其實有時候民眾會誤解這樣的機制是一個下架、刪除,抹黑這些的動作。

黃:民眾會以為臉書在臺灣的這個言論審查就全部交給查核中心跟MyGoPen,但事實上並不是這樣。慧敏有沒有要補充?

陳:對,其實臉書它有幾個機制在處理貼文,那基本上查核組織在處理的就叫不實訊息的這一塊,那不實訊息的這一塊它不會移除任何帳號,也不會移除任何貼文,那它做的呢,主要就是會把查核報告附在這個貼文的下方。

黃:可疑訊息或錯誤訊息的下方。

陳:對,就跟著這個訊息,那所以當民眾即便有這樣子的傳言的時候,其實他還是可以傳這個傳言,那只是查核報告會作為一個資訊的補充,補充在這個傳言的下方。那如果民眾覺得這個查核報告寫得很沒有道理,我就講得比較有道理,那實際上它是可以來跟,可以有個申訴的機制,那在這個申訴的過程其實查核組織是必須要做二次的查證,來回應說:「欸,對,是,我們重新做查證之後,到底這個情況是貼文對呢?還是查核報告裡面有什麼問題?」這樣子。

陳:那其實是有一個辯證的過程,是一個公開可以辯論的過程,那至於就是社群準則,就是臉書有一個Community Standard(社群守則),那Community Standard有另外一套機制在做處理,那臉書這一套機制其實外界也都在監督,它的Community Standard到底是怎麼定的?到底是用哪些標準來做移除跟下架?當你被移除跟下架的時候如何去申訴?當然我們有些民眾都是個人遇到這些問題,但實際上在很多的學術的討論,或者一些國家的討論裡面,也都希望社群平臺能夠更透明公開的來解釋這些準則,然後來討論這些準則的執行,然後有沒有不恰當的地方。

黃:對,也就是說,臉書在全球跟IFCN認證的這個事實查核組織的合作,僅止於我們把不實的訊息、是我們查核過的,同時附在這個臉書貼文相關的不實訊息下面,但並不會讓我們覺得錯誤或不實的訊息下架,或者是貼不出來,對不對?這個訊息它還是會在,但是旁邊會附上一個查核報告,跟你說這個已經被國際事實查核聯盟認證的查核組織認證為錯誤或可疑,或者是部分錯誤,然後會貼一個像撒隆巴斯的這個標籤,告訴你說你可以點進去看,其實那個目的是要讓民眾在接觸到錯誤訊息同時,他也知道說:「你要提高警覺,已經有國際認證的組織認為這個訊息是有錯的。」但你可以同時看到二個不同的訊息,讓民眾自行判斷,所以民眾如果有訊息貼不出來,或者是訊息被下架,甚至整個帳號被停權,其實都跟MyGoPen跟查核中心一點關係都沒有,這是回歸到臉書自己的審核機制,所以這個要跟民眾說清楚,冤有頭、債有主,不要都錯怪了,或者是搞錯這個申訴的單位。

黃:我們今天非常謝謝慧敏跟Charles來到新聞真假掰跟大家分享了我們做事實查核的時候,怎麼選題、有哪些查核的準則,然後也跟大家說明了我們跟臉書合作的機制是一個什麼樣的模式,然後也分享了各位一路走來的最有成就感跟覺得沮喪、困擾的事情。我們還有很多問題想要跟兩位請教,包括我們從俄烏戰爭、從疫情的這兩年來,我們看到了哪些在台灣社會很特殊的現象,以及我們怎麼跟國際社會一起合作,我們再繼續來跟聽眾朋友分享。謝謝慧敏,謝謝Charles。

葉:謝謝。

陳:謝謝大家。(校對:李建甫|更新:2022/12/26)